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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境中人全元起生机断绝,接下来趋于形神俱灭。
周围方简、谢一楹等人目睹如此场面,都感到震撼。
他们大都听当初在蓬莱内的人,讲述过天师了断余硕、普光尊者、周天道人三大仙境高手的伟业。
但类似事,都是自己亲眼目睹后,感觉更加震撼。
“玄门弟子方简,参见天师。”
方简最先回过神来,向雷俊恭敬行礼:“天师无量福寿。”
一旁谢一楹等人也纷纷反应过来,一同向雷俊行礼:“玄门弟子参见天师,天师无量福寿。”
雷俊收回手掌:“无需多礼。”
他视线看向一旁王归元所化的“陈东楼”。
谢一楹等蜀山弟子也顿时聚集上来:
“陈师叔……”
“陈师叔祖……”
雷俊之强,举世公认。
而“陈东楼”今日以九重天修为同仙人全元起拼个两败俱伤,则让在场所有人感到震撼。
“不用多礼。”头发散开的麻衣道人随意地笑道:“我今日碰上,也是赶巧,若非那厮从前也出身蜀山一脉,我未必会插手。”
雷俊目光上下扫视“陈东楼”,但默然无声。
“陈东楼”自己倒是很淡然:“毕竟是已经洞玄登仙之辈,我想要以卵击石,又岂能惜命?”
他哈哈一笑:“生也好死也好,胜也好败也好,我这一生,即便结束于此,已经不枉。”
“陈东楼”语气有少许遗憾但又似乎没那么遗憾的样子,更多地反而是满足与痛快。
其人心情如此,由着自己性子走完一生而不后悔,是否值得,如人饮水冷暖自知。
“……陈师叔!”谢一楹等大唐蜀山派弟子闻言,顿时面现悲色。
“陈东楼”却神情如常,转而看向一旁雷俊:“这些年,蜀山我没怎么回去,反而关注过贵派的年轻弟子。”
雷俊:“华原师侄他们?”
“陈东楼”慨然道:“太平道兄因为黄玄朴而遇害,黄玄朴早早作古,如今太平道兄那一派传人有如此结果,未尝不是幸事。”
他招招手,闪动紫光的七尺巨剑悬于身前:
“我这北极剑,留给太平道兄那一脉传人。”
说罢,“陈东楼”转头看向一旁谢一楹等人,笑道:
“就不留给你们了,蜀山弟子自己炼宝,一身艺业都在性命交修的法宝上,当不断精研,继往开来,方才是最贴合自身的无上至宝。”
望着那如北辰悬照,独领风骚般的紫色剑光,风采不逊紫微剑,令谢一楹不禁想起昔年陈师叔不取紫微剑,离开蜀山,更豪言他将来自己所炼之剑必不逊色于祖传紫青双剑。
如今再看,果然如此。
“弟子谨遵师叔教诲。”谢一楹端正神色,带其他蜀山弟子,向“陈东楼”行礼。
雷俊在一旁负手而立,徐徐颔首:“贫道会为陈长老完成心愿。”
“陈东楼”笑道:“有劳。”
他挥挥手,有大量道纹,化作流光,同被北极剑合为一体,仿佛镌刻在北极剑的剑刃上:
“我这些年在外独自修行,勉强也算有几分际遇,参研一些新的炼剑法门,倒是可以留给后辈,用作他山之石参考,也充作师门典籍积累。
后辈有心直接学习亦无妨,只是需谨记,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。
今日既是两派一同聚首,便是有缘,我辈修道者应缘而动,相关剑经,一式两份,蜀山、龙虎山各一,我虽是修行炼器派传承,但大道同归,料来天师和龙虎山各位高功,自能参研出合用的神通法箓,若用不上,束之高阁亦无妨。”
一边交代着,“陈东楼”又挥挥手,谢一楹的佩剑自动飞出,然而剑刃上也有流光镌刻玄妙道纹。
谢一楹如今作为八重天剑修,境界、眼力皆不凡,她看后,隐隐觉得,陈师叔这门玄奇的剑术,似是融入两仪元磁之力。
她初观之下,只觉奥妙无穷,恨不得全副心神投入其中,仔细揣摩钻研。
只可惜当前环境不允许。
谢一楹猛地抬头,目现悲色,看向“陈东楼”。
雷俊则静静看着那悬在半空的北极剑,言道:“陈长老无门户之见,不吝指教玄门同道,贫道这里谢过,当不负盛情。”
方简等龙虎山天师府修士默默立在一旁。
他们并不贪图陈东楼的御剑术,自家掌门当然更不会有所贪求。
按照方简对雷俊的了解,对方是否收下陈东楼的剑经,在两可之间。
而眼下答应这么痛快,恐怕是因为……
这位蜀山陈长老,已经到了弥留之际。
虽然以人间之剑,逆斩天关,伤及仙人全元起,但对方的攻击,陈长老同样承受不得。
两败俱伤之下,全元起死于天师雷俊之手。
而“陈东楼”也到了油尽灯枯之际。
但凡有办法医治,不说雷俊本人的手段,就算找其他人,大唐药王孙明景,灵山巫彭谯洋,皆当世诊疗圣手,又都同雷俊有来往。
雷俊此刻如此沉默的表现,则说明“陈东楼”确实已是药石难医。
这位富有传奇色彩,在大唐蜀山派内部充满争议的蜀狂人,终于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。
此前百多年,他大多数时候都无音讯,踪影难测,连大唐蜀山派自家都找不到其人。
但寥寥几次现世,都在人间留下浓墨重彩,惊艳四方。
大唐蜀山派内部,关于他和前任掌门傅东森当年的竞争,怕是又要被人拿出来议论良久。
“陈东楼”本人这时却洒然。
听雷俊所言后,他首次向雷俊打个道家稽首。
然后,他视线扫过谢一楹等人,笑道:“你们回报山门即可,莫有离别揪扯,我独自一人来这世上,最后也是一个人走。”
身上伤口恐怖,仙魂点点光辉不停流逝,仿佛血肉之躯向外飙血。
“陈东楼”仙魂凝聚的身躯仿佛透明,看上去极为虚弱。
但他哈哈大笑声中,扬长而去,径自离开娑婆。
谢一楹等蜀山弟子难掩悲色,齐齐下拜:
“恭送陈师叔。”
“恭送陈师叔祖。”
方简等龙虎山天师府修士,也向对方背影齐齐打个道家稽首。
其他闻讯赶来共同见证这一幕的大唐修士,亦纷纷行礼。
“陈东楼”离开娑婆良久后,谢一楹方才回过神来,收取加持了“陈东楼”剑经的佩剑,然后向天师雷俊再次行礼:
“请天师见谅,贫道等人需尽快护送此剑,返回蜀山。”
对于陈东楼留给龙虎山天师府的北极剑,她果然没有再望一眼。
雷俊颔首:“晚些时候,本派会有代表,前往霄顶致哀。”
谢一楹:“天师言重了。”
蜀山众人退去,雷俊则吩咐方简等龙虎山天师府弟子,加紧稳定娑婆当前状况,安抚生在这方天地内百姓的惊惧。
方简等人离开后,重新恢复自己本来样貌的王归元,回到雷俊面前,将陈东楼相关的仙灵元种归还雷俊。
“师兄的戏真好。”雷俊言道。
王归元却说道:“和唐师妹那边大宋纯阳宫郑长老的路数,有些太像了。”
雷俊:“能方便同门晚辈便好。”
王归元看向那北极剑,不禁有些哭笑不得:“好么,符经改剑经,带回咱们自己家,再专程改回来。”
雷俊没有兼修道家炼器派传承。
但凭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实力和悟性眼力,道家炼器派或者说外丹派的大部分传承奥妙,都没有秘密可言。
花费一些时间精力,他便可以将自己的两仪天元法箓,改良成适合炼器派修士修炼的元磁法门。
如此一来,道家炼器派修士炼制的法宝,也当蕴含两极元磁之能,并因此渐渐走出一条属于道家炼器派的元磁御剑术。
至于说最终威力和精妙程度,那正应了“陈东楼”所言,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。
而对龙虎山天师府弟子来说,和玄霄五雷法箓一样,两仪天元法箓从今天起,正式解密。
雷俊并不介意自己的神通手段被别人学去。
某个角度来说,他很乐意为师门积累典藏,为门人弟子拔高实力。
只是元磁飞剑此前所涉及的隐秘太多,有些可能影响深远。
到如今,渐渐不妨事了,雷天师便即将之解密。
通过“陈东楼”长老将剑经洗过一轮,不代表以后再有龙虎山弟子使用,外界就不联想当年相关事。
但对很多人、很多事来说,只要大面上说得过去便足够了。
“于人间修士的层面,师弟你这一法,杀伤力属实强悍绝伦。”
王归元言道:“不过部分战果源于出敌预料之外,外界了解本派有此剑术后,本派弟子再使用,很难有你当初的效果。”
攻击力、攻击距离都没问题。
但命中难以保证,尤其是攻击警觉性高又敏捷迅疾的对手。
“不妨事,未来晚辈们或许会有更多创见也说不定。”雷俊笑道:“何况,如果是多人一同放出元磁飞剑,效用又跟独自一人不同了。”
王归元点头:“也是。”
他同雷俊一起稳定娑婆裂缝地谷中的玉清弥罗洞天与佛门法仪:
“我原以为,你会放对方带走玉清弥罗洞天,待稳固娑婆虚空缝隙后,再借玉清弥罗洞天寻找碧落。”
“难。”
雷俊言道:“虽然高天随这趟没有返回碧落,但他是太素道体,悟性也极像是自然层次,留在碧落中的布置非比寻常,并且他不在时也能发挥重要作用。
在没有相应解决方案前,放任对方带走玉清弥罗洞天,近于肉包子打狗了。
何况娑婆中百姓众多,如非万不得已无其他方法可想,还是不要让他们担风险,玉清弥罗洞天本身也意义非凡,不容有失。”
经过多年准备,三大洞天当前和雷俊的三洞三天太上龙虎仙阵息息相关。
遗失其中之一,事情可大可小。
而高天随、郑白榆虽然都入了时之渊,但天晓得他们何时会返回?
“话虽如此说,灵山我们可以先拿回来。”雷俊言道:“阮乔主动离开灵山,估计是和王殿臣一起收缩回碧落,以免被人个个击破的同时,优先确保碧落。”
王归元叹气:“当前的局面,多占一方九天十地之一,未必就是好事啊。”
雷俊:“至少先把那边清理出来。”
王归元:“你先前在人间停留太久,还能坚持么?”
雷俊:“不跟顶尖高手过招,无大碍。”
辞别王归元,雷俊再入五代十国人间,然后来到南汉疆域内的灵山门户所在。
他进入灵山门户,阮乔已经不在其中。
但这里果然还有她和全元起先前留下的种种布置。
当雷俊这个外敌踏足其中,顿时有大量仿佛星辰般巨大的蛊虫,亮起光辉,升上半空。
同时大量旗阵遍布灵山四方,此刻迎风招展,似是联合成更加庞大的阵势,掀起阵阵狂澜,向雷俊包围席卷。
雷俊淡定抬手,手掌上方五尊雷霆法天象地齐现,组成五雷之阵。
下一刻,金、银、紫、黑、红五色雷光,便化作茫茫雷海,反过来横扫四方。
全元起留下的众多法旗,转眼间便被摧毁。
仙境二重境界巫王阮乔的蛊虫,颇为强悍也颇为顽固,面对雷俊的九天应元五雷正法,仍然不停挣扎。
但阮乔本人毕竟不在这灵山中。
面对旁人,阮乔留下的巫蛊禁制甚至可能直接伏杀对方,但面对雷俊刚猛凌厉的雷法轰击,那些蛊虫很快便坚持不住,纷纷破碎。
身在碧落的阮乔,很快起了感应,身形晃动。
王殿臣在她身旁,见状问道:“灵山那边?”
阮乔:“虽然镇封了虚空门户,但太匆忙了,时间也短,瞒不过精于虚空变化的顶尖高手。”
王殿臣:“安心休养,静守碧落,待天君与葛老道返回吧。”
他长长呼出一口气:“全元起,应该是彻底栽了。”
阮乔半晌之后,方才重新开口:“碧落刚刚重开之际,托大了。”
王殿臣闻言,默然不语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雷俊横扫过灵山之后,在其中静修一段时间,然后再次离开,经由五代十国人间,前往大矩。
临走前,他将这里的虚空门户先做镇封。
待晚些时候有皇甫琦和灵山巫门决定,是否回归。
雷俊到了大矩后,就见从前一片赤红的天地,此刻变作金色。
居于其中生活的百姓,焦虑不安。
方才天崩地裂般的景象,让每个人都感到心惊,仿佛迎来末日。
好在当前开裂的巨大缝隙,此刻被强行弥补,大矩重归完整世界的模样。
雷俊来到一头通体金光缭绕的五彩凤凰面前:“辛苦风明圣主。”
凤凰风明摇头:“天师言重了。”
雷俊:“贫道来助一臂之力。”
大矩当前情况,远比娑婆还要更糟。
娑婆能安稳,是因为那里有玉清弥罗洞天。
大矩当前没有彻底裂成两半,则是因为凤凰风明一直努力维系。
如果他离开,大矩的天地世界立刻就要重新裂开。
雷俊当前直接代替凤凰风明,坐于大矩中,维系大矩太平安全:
“苍寰中昊阳圣主伤势未愈,亦需风明圣主主持。”
凤凰风明言道:“我再帮天师看顾一段时间,待局面稳定后,再回苍寰不迟,先前已经同昊阳圣主联络过。”
雷俊:“有劳风明圣主。”
说话同时,雷俊联络下,楚昆已经赶来大矩这边。
师兄弟二人对视,一时间都无言。
诚如大师兄王归元所言,九天十地占多了,有些特定情况下,也不全是好事。
因为时之渊会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。
一旦时之渊降临,然后又离开,撕扯之下,对那方天地世界来说,就是噩梦。
以大矩为例,若不是有仙境高手代为镇压,此前大矩早已经裂开,更进一步破碎。
那样一来,原先在大矩中生活的凡人以及中低境界修士,结果都将是死路一条。
要是全然不理会这些倒也罢了。
如果理会,相关治理和善后成本会相当高。
“师兄,归藏那边?”楚昆看向雷俊。
雷俊:“大师姐和小师姐在那边已经开始着实做安排,府里也有更多人过去帮忙。”
楚昆苦笑:“原先以为我是跟大矩有关联,现在看来……是跟那时之渊啊。”
雷俊闻言了然。
随着时之渊的分离,楚昆当前同大矩的联系,已经急剧减弱。
但反过来,他开始跟归藏建立起一些联系了。
雷俊:“大矩这边你人面熟,早期还是你来忙,待大体局面稳定后,师弟你过去归藏那边同大师姐她们汇合。”
“是,师兄。”楚昆忽然想起一事:“对了,大明人间那边,木观主、沈掌门他们都提及先前同一个情况……”
雷俊淡定:“嗯,我知道,这趟不是我动的手,而是他咎由自取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在大矩、娑婆、归藏一同因为时之渊而动荡,各方高手云集的同时,大明人间早先同样不太平。
大明京师,首辅周明哲接到宫中旨意,明皇韩致宁终于苏醒,召元辅立刻觐见。
周明哲赶到大内,待他见到明皇韩致宁时,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人。
眼前的韩致宁神采奕奕,哪有先前重伤模样?
周明哲毕竟悟性、修为、眼力皆过人,仔细看去,就见自家陛下当前状态啊明显不妥。
“陛下万安。”周明哲收敛心神。
明皇韩致宁则摇头:“元辅不用过多揣测,朕今日方苏醒,养了养精神,立刻召你入宫。”
周明哲轻声问道:“陛下如今这是……”
韩致宁: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,朕之所以被惊醒,正是因为山河地脉动摇!
我大明的地脉,正在剧烈震荡,人间出了大乱子。”
周明哲:“禀陛下,是这样,臣已命人加紧收集相关讯息。”
韩致宁:“不必了。”
周明哲震惊地看向对方。
韩致宁轻叹一声:“元辅,到了当前这个地步,还可能更糟么?”
周明哲闻言默然。
韩致宁:“如此惊变,龙虎山等地势必无力分心旁顾本朝,眼下是我们最后的机会。”
说话同时,这大明当代皇帝,面上容光焕发的姿态更加明显。
但看上去也更加离奇。
以他为中心,大明皇宫开始震动起来,甚至大明京师也开始震动起来。
此前已经变得极为暗弱的大明国运龙脉,竟也像是难得恢复几分元气。
“元辅。”韩致宁目视周明哲。
周明哲下拜:“臣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”
随着他下拜,大明京师上空又开始有墨城凝聚。
因为西南道家和东边白莲宗作乱而被削弱的礼制宗法,根基毕竟深厚,这时再次发挥功效。
明皇韩致宁身形在宫中消失,再出现时,人已经到了半空中的墨城里。
在此刻,他身边仿佛有亿万生灵一同叩拜。
“朕,受命于天。”
金色的巨大龙首出现,长啸同时,与明皇韩致宁整体相合,没入他身体中。
但下一刻,韩致宁的身形就僵在半空中。
他面上仍然一脸决然和威严,但双目已经变得空洞。
一身天子帝王气飞速散尽。
金色的光雨自他身体中向外爆发,广及四方,泽被苍生,散入大明的各个角落。
大明人间,大明皇朝各方山川共同组成的庞大国运龙脉,这时仿佛被绷紧到极致的弓弦。
最终并非得到释放。
而是颓然中,当场崩断。
大明京师上空,黑色的墨城尚存。
韩致宁的尸身落入其中。
下方皇宫内,周明哲面色无悲无喜。
明皇韩致宁想要最后一搏,他奉陪,助对方这最后一臂之力。
只是结果,不出所料的失败了。
理智上来说,周明哲不应该这么做,身为一朝首辅,将大明江山基业全部系于一人身上,并且希望渺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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